典藏今藝術 3月號/2010 第210期 (加贈藝術投資)

在洋紫荊的天空下－香港文化與當代藝術經驗文／高千惠

洋紫荊的人文隱喻
1965年，香港訂洋紫荊為城市之花，1997年香港回歸中國之後，中國去洋存紫，以「金紫荊」的新意象取代了「洋紫荊」的舊記憶圖騰。
洋紫荊學名為「Bauhinia Blakean」，別稱香港蘭，在中國稱為紅花羊蹄甲，1967年引進台灣後，亦被稱為豔紫荊。1984年，台灣嘉義市的市花選洋紫荊，而在國立台南藝術大學教職員宿舍，伴著荷塘的堤岸，亦可以看到葉子像削了一半的蘋果心型，豔如洋紅色的花樹。
這個1880年為法國神父在香港發現的亞熱帶常綠喬木，乃是豆科蘇木亞科羊蹄甲屬植物，並不是紫荊屬（Cercis chinensis）；它也不是一個獨立品種，是紅花羊蹄甲（Bauhinia purpurea）和宮粉羊蹄甲（Bauhinia variegata）的雜交混種，花粉因敗育而無法受精完成，是一種開花不結果、有種不發芽的植物。是故，常見的港台洋紫荊，都可能來自同一株樹的枝幹，以無性繁殖的插枝、壓條、嫁接等栽種或變種方式，繁生出這一株株紫染香江，花貌如蘭的花樹。在香港，沒有看到「遍山都是洋紫荊」那種粉紅花海的場景，但在一些行經過的街道中，不難發現一株或一聚落的洋紫荊。
尋看洋紫荊，不免帶著尋看這個城市精神的好奇，彷彿一種市花必然也藏著一市的隱喻；洋紫荊是不是香港人文的隱喻？那必然也有「他者」與「在地者」的不同觀看角度。從印象的記憶中，近代已有許多來來去去的名人與典故在此發生，如錢鍾書《圍城》裡停船暫借問的港口、電影《蘇絲黃的世界》的貧窟山城、張愛玲《傾城之戀》的清水灣、青天白日旗下的調景嶺、王澤《老夫子》裡的巷弄人物、黃大仙廟宇的鼎盛香火、張曼玉《花樣年華》的小寫字樓。去年的電影《十月圍城》，更是把1906年孫文訪港事件，視為1907和1908年中國革命起義的軸頭，影片中復現了百年前的香港，包括昔日的天星碼頭和皇后大道等知名據點。
香港，亦被視為「珠三角人文生態圈」，但又不同於廣州、珠海、深圳或澳門，這個綜合殖民與移民的東方國際城市，百年來有的人走了，有的人留下來了，以前的香港人主要是廣東人加上海人；現在的香港人則是說粵語、英語、或普通話的人。沒有人可以用一句話簡單地形容香港，她是大英帝國的東方之珠，是國際的免稅港，也是貧富物價落差極大的城市，所有格狀如鳥籠的參聳大樓，密集地蓋在半山和山谷地帶，在夜間形成一片晶亮的星海；而環島的起伏山稜線，依舊灰濛幽暗如被隔離的處女之境。在人口密集的商業中心活動者，絕想不到行山的旅人，會碰到猴子劫食和數百隻猴族大舉遷徙的鄉野傳奇。華人社會的最摩登和最傳統、現代和後現代，都在這香江之港同時擺渡著。
如同任何一個港都，必因為停駐和出航的借渡次數，而決定了城市燈火的閃爍亮度。「九七回歸」不是香港意識的終結，而是另一種香港意識的開始：香港的行政官僚系統，在與「公務」有關的機制裡，可以看到形式上必有的規矩；香港的商業系統，在與「經營」有關的機制裡，也可以看到形式上必有的彈性。從香港經驗到香港文化和藝術發展的經驗，在華人社會裡，香港是個充滿學習與借鏡的例子，而其獨特性也是千山我獨行的一種僅有。